第十九章,新人旧恨十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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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秦宅据说也出现过妖魔作乱的事,是在两年前。“姐姐。”阿亦跪坐在紧闭的房门前,自顾自的说着话。
屋内伸手不见五指,只有门外阿亦的声音闷沉沉的传进来。黑暗中一个人影静静的听着,没什么反应。
阿亦跪的时间有些长,膝盖不太舒服,想揉一揉时,一只素白的手将阿亦拖拽起来,算不得温柔。
“阿姐。”
“嗯。去休息。”吐出的字略带生涩。
“好,但是阿姐,我没事,我就是……”阿亦吞吐了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,阿姐却并不着急,冰冷的手摸索着阿亦的脸,静静的等待着阿亦未说完的话。
“阿姐,我没事,你不该出来的。”
阿姐不语,牵着阿亦慢吞吞的回阿亦的院落。原本絮絮叨叨的阿亦变得安静,直到到了院落前,本不足一刻钟的路足足走了半刻钟。
“那位来了,没事。”
“什么?”阿亦不解地问。
“休息。长身体。”
阿亦抿唇,一步三回头的走进院子关上门。阿姐站在夜里,不曾离去,直到天将亮。
秦家老宅的庭院里飘着若有若无的腥气。郝秋站在廊下,指尖摩挲着佛珠,目光落在院中那口枯井上。井沿爬满青苔,井底隐约传来窸窣声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噬骨头。
“这井有点意思。”祁鹤蹲下身,捏起一撮井边的泥土。泥土泛着诡异的暗红色,仿佛被鲜血浸透多年,他抬头看向郝秋。
郝秋冷笑一声,手指倏地收紧,佛珠“咔嗒”相撞:“看来有人在这里藏了不得了的玩意儿。”
这一夜过来见到的所有仆役皆为被控在此地的伥鬼,包括那老妇人的儿媳孙子。
这座宅子就像是一个大型的游戏场,所有被标记的,人就会被抽出灵魂落入此地,可这宅中到处都是煞气,寻常的生魂,竟如此地不出七天便会发疯,没有外力介入,他们便会陷入无休止的痛苦,只能一遍遍望去,又再度记起。但是,也正是由于这些煞气,使得他们原本的身体,可以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活足足半月,好一点的,甚至可以活一月左右。
也就是说,目前为止,他们见过的这个宅子里的所有人里,只有阿亦一个活人。
根据昨夜的探查,只有这一处煞气冲天。
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:“你们不该碰那口井。”
阿亦站在廊柱旁,日光照在她白净的脸上,衬得那双黑瞳深不见底。她歪头盯着郝秋脖颈上的橘色符文,忽然咧开嘴笑了:“嗯……阿姐说,你身上有和‘祂’一样的味道。”
祁鹤眯起眼睛,几撮细密不可见的黄沙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。郝秋抬手拦住他,银灰色的眸子浅淡而锐利的盯住阿亦,蹲下身与阿亦平视:“‘祂’是谁?”
阿亦后退半步,红色的手镯闪过一道亮光:“阿姐不让我说。不过,我实在是有些无聊,陪我玩一会儿吧。”她转身跑向回廊深处,裙角掠过青砖时,几滴粘稠的液体悄然渗入砖缝。
“追!”郝秋身形化作黑雾消散,再出现时已拦住阿亦的去路。小女孩突然尖叫起来:“这样不对,一点都不好玩!!!”一只破旧布偶从手镯中窜出猛地变得富有活性且狰狞,张开血盆大口,獠牙直刺郝秋咽喉!
“当啷——”佛珠串突然崩断,青玉珠子暴雨般砸在布偶身上。凄厉的婴啼声炸响,布偶皮囊裂开,露出里面蜷缩的畸形胎儿。那胎儿浑身长满肉瘤,三只复眼滴溜溜转动,口中喷出腥臭黑雾。
一缕黄沙穿透黑雾,却被胎儿用肉瘤裹住。郝秋瞳孔缩成竖线,右手化作利爪刺入胎儿胸腔,扯出一团跳动的紫色脏器。“第一三四(划掉)号实验体……”她盯着脏器表面烙印的数字,嘴角勾起冷笑,“原来那些失踪的修士,都成了炼傀的材料。看来这是一个失败的试验品。”
阿亦突然笑起来,眼白带着血丝:“阿姐要醒了。”整座宅院的地面骤然塌陷,无数苍白手臂从地底伸出。廊柱上浮现血色咒文,将郝秋三人困在阵中。
“倒是有些可惜,本来是真的想和你们好好玩一玩的。”
哪有什么妖物作祟,何来被吓疯的仆役,不过都是一群伥鬼!那些疯掉的仆役,也不过是生前遭受了折磨,早已疯掉。
从始至终都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个留下来的幌子。
席雁咬牙,目光瞥了一眼墙边:“居然是幻境,是从刚刚开始?”
“或许从一开始,在我们踏入宅子的那一刻起。”祁鹤手中唤出一柄长剑。
“原来连我们未进入之前看见的,都是幻境!”席雁有些惊诧。
浓雾里缓缓走出一个身影。阿姐长发披散,左半边脸美艳如画,右半边却是森森白骨。她脖颈处缝合着妖族的鳞片,煞气凝成的黑蛇缠绕在腰间。“你…”她腐烂的声带发出嘶鸣,白骨手指指向郝秋,“‘祂’……”
阵中煞气如刀,祁鹤随手凝成的护盾不断被腐蚀。
席雁:“如此重的戾气,撑不了多久。”
郝秋抬眼,凌厉的目光犹如利剑直指阿姐,提起的心跳重重落下。手中溢出的黑雾形成一朵朵花,疯狂吞噬煞气,她却突然闷哼一声——那团紫色脏器在她掌心剧烈跳动,竟生出无数血管扎入血肉!
“真是贪吃。”阿姐的白骨手指轻抚唇角。她身后浮现十道虚影,有人首蛇身的怪物,也有浑身长满眼睛的肉团。每个虚影胸口都烙印着数字,从“一”到“十一”唯独缺少第七号,每一个数字上都有一道划痕。
郝秋的右眼突然流出一抹血,记忆碎片涌入脑海:血池中漂浮的修士尸体、钉满符咒的青铜鼎、还有……祭坛上那尊没有面孔的神像。她猛地攥碎脏器,血管断裂处喷出毒雾,语气似乎带了些不确定:“你们用活人养……邪神?”
阿亦蹦跳着来到阵外,天真的语气令人毛骨悚然:“阿姐说过,要造出最完美的‘桥梁’接引‘祂’降临。可惜大多都失败了。”
祁鹤轻笑一声,浅瞳燃起金焰,地面裂痕中涌出利刃般的黄沙,飞身而出,阿姐发出凄厉嚎叫,煞气被黄沙绞碎,十道虚影接连炸裂。“我说,你让我想起了一些的事,我不太喜欢!”
郝秋趁机从碎裂的阵中冲出抓住阿亦的脖颈,黑雾侵入她的大脑。
“阿亦!”郝秋听见这自顾不暇却略带焦急的声音,借着柱子脚下用力将阿亦扔向阿姐,在阿姐怔愣的一瞬雾气钻入其身躯,记忆如潮水涌来:从数百年前开始,邪神信徒在十一处阴脉布阵,用修士血肉培育邪种。每个实验体死亡时,都会有新的“种子”被植入活人体内,最终被仙盟联手剿灭。
数十年前,这座城中有人不知是何原因再一次开始了这个实验,而阿姐……正是第一个成功的试验品。
“原来,你是第一个。”不过几瞬间,两人已交手百十下,郝秋指尖刺入阿姐的胸腔,扯出半颗仍在跳动的心脏。心脏表面布满咒文,正中嵌着一枚漆黑的鳞片。
阿姐的手掌穿透郝秋腹部的防御,郝秋猛然后退,这半颗跳动的心脏渐渐地与自己身体中的心跳同步,被涌出的黑雾蚕噬,郝秋似乎觉得自己离某个地方又近了一步。
阿姐站在空中,扶着阿亦,表情变的狰狞不断变换,最终趋向稳定,头顶的天空滑向黑暗,面部逐渐幻化成正常人的样子。
“阿亦,一个人也应当活得很好!”阿姐不去看阿亦的眼睛猛然用力将阿亦推出交战范围,“阿亦!不要回头!走!”
宅子中的仆役漂浮而起涌入阿姐的身体。
席雁跃起,将其中几个生魂,纳入灵袋。
阿亦僵在原地,四死攥住拳头,腿如千斤一般向前迈去,越来越快。身后的屏障,在交战的冲击下生出破裂的碎纹。
祁鹤叹气:“欲壑难填金作土,利欲熏心催暮景。”
整座城池的地面开始震颤。遥远的曲晃深海传来轰鸣,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在苏醒。
祁鹤将郝秋拽出废墟。
阿亦的声音回荡在空中:“哈哈哈哈哈——不……呵……呃…”
“杀…杀了我!快—”话音未落,锋利的剑刃便穿过胸膛,祁鹤拔出剑,阿姐的身体犹如瓷器一般,从胸膛开始碎裂。
拼着最后一丝力气,蓦然来到郝秋旁边,发出自己最后一道攻击。郝秋下意识挥出一道灵气,将阿姐残破的身躯彻底击碎。
“城主府。”这是阿姐留下的最后一句话。
席雁避开碎石:“是否有点过于轻松了?”
郝秋看向阿亦离开的方向:“成也在此,败也在此。他们想要炼出留有自我意识的傀,但是有了自我意识,便有了私心。”
自从被练成傀开始,阿姐就已经疯了,人性和妖性相互残杀,最终,阿姐的人性只能在夜半出现,也许再有几年会被彻底吞噬。这宅子中的结界估计也是阿姐所设,否则早不知吃了多少无辜生人,可是,阿姐却也靠“吃人”活着。
郝秋想起从阿姐记忆中的信息,总觉得阿姐的死像是一种必然,一种阿姐不得不去做,甚至已经深入梗骨髓的——期望。
“我已经通知了其他人,剩下的事情交给他们处理就好。”席雁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