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倒影血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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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日记本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，锁扣上的饕餮纹吞咬着我的指节。翻开泛黄的扉页，苏明月清秀的1923年记事突然渗出鲜血，191页的七月半记录被整整齐齐撕去，纸缘残留的齿痕像是婴儿乳牙。正要合上本子，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飘落——十八岁的林凤英站在井边，怀里抱着襁褓，可婴儿的脸被烧出焦黑的洞，襁褓边缘绣着与鎏金香炉相同的四婴捧寿纹。

楼下传来铜铃晃动声，我慌忙把照片夹回日记。雕花木门吱呀作响，明远带着一身檀香味进来，他袖口沾着祠堂才有的金箔灰，衣襟残留的线香灰烬拼成个残缺的囚字。

怎么还不睡？他从背后环住我，指尖划过日记本烫金的锁扣。镜中映出他的影子，本该是心脏的位置空了一块，有团黑雾在那里蠕动。我数着他的心跳声，发现比常人慢三倍。

阁楼...我刚开口，他突然收紧手臂，翡翠扳指硌得我肋骨生疼。

明月是难产死的。他的呼吸喷在我耳后，镜中影子却朝着相反方向转头，母亲每年忌日都要犯癔症，你少去西厢房。梳妆镜突然蒙上水雾，镜面浮现血写的快逃，又被他的袖口抹成一片猩红。

子时的更鼓响起时，我摸到枕头下的鎏金香炉。炉底不知何时多了道血槽，正滴滴答答渗着黑水。穿过回廊时，发现所有门窗都贴着崭新的符纸，朱砂在月光下像凝固的血痕，符咒上的敕令却是倒写的往生咒。西北阁楼的木梯多出十三级台阶，昨天分明只有十二级，最后一级台阶上粘着片带胎膜的指甲。

供桌上的灵牌换了方位，苏明月的生辰八字被刮去最后一位，刮痕里嵌着细小的乳牙。长明灯的火苗突然变成幽绿色，画像的瞳孔流出黑血，在画布上蜿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。我后退撞翻香炉，骨灰从炉底倾泻而出，其中混着半片婴儿的银质长命锁，锁芯里封着张蜷缩的胚胎B超图。

井边的哭嚎声就是这时响起的。我冲到窗边，看见林凤英披头散发地趴在井沿，五色丝线将她的手腕与井绳缠在一起，丝线每隔三寸就串着颗刻满《地藏经》的舍利子。她突然抬头冲我咧嘴一笑，嘴角裂到耳根，井水倒映出的却是张少女的脸——那分明是黑白照片里被烧毁面容的婴儿！

少夫人！王伯鬼魅般出现在身后，他手里的灯笼照着井台，灯笼纸上绘着镇魂的钟馗，可捉鬼天师的眼睛正在流血。井台空无一人，只有湿漉漉的井绳在月光下摇晃，绳结系着与我婚戒同款的蓝宝石坠子。王伯后颈的符咒刺青泛着青光：该添灯油了。

回到婚房时，明远正在镜前梳头。桃木梳齿间缠着几根长发，在烛光下泛着暗红——那绝不是我的发色。他转身时，我瞥见梳妆匣底层露出半截金镯，正是井底打捞物中的龙凤镯，镯内壁刻着明月长生的篆文。窗外闪过白影，西厢房二楼的窗帘缝隙间，月白旗袍一角转瞬即逝。

暴雨在凌晨突至。我被雷声惊醒，发现明远不知去向。闪电照亮窗棂的瞬间，苏明月的画像正贴在玻璃上冲我笑，雨水在她脸上冲出两道血痕。我尖叫着扯开窗帘，却只看到被风卷起的符纸，那些符纸在雨中组成个巨大的胎儿轮廓。惊雷炸响时，八哥笼传来凄厉的嘶喊：替死鬼！替死鬼！

次日清晨，我在祠堂外撞见林凤英。她脚腕的铜铃缠着我的落发，翡翠玉佛裂开细纹，露出里面干瘪的紫河车，胎盘血管正随着铃铛声微微抽搐。当她将祭品匕首刺入黑山羊咽喉时，我分明听见婴儿的啼哭从羊腹中传出，羊眼里映出我浑身是血躺在产床上的画面。

今晚祭祖，你捧灵位。羊血溅在我的绣鞋上，她染血的指甲划过我小腹，在皮肤留下蜈蚣状的红痕，苏家需要纯阴之血养着的继承人。管家端来的药汤里，漂浮着和骨灰中一模一样的银锁碎片，汤底沉着半片未消化的人指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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